白狄奴公主即將與鄰國王子舉行婚禮。

斯諾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差點從床上摔下來，“咳！咳咳……”

米芙嘆了口氣扶住斯諾，手放在他背上輕拍，“這麽激動做什麽，我見過那位殿下，那是個不錯的孩子，他很喜歡白狄奴……”

斯諾沒有說話，但是米芙的動作卻慢慢變緩，目光失神地看著前方，她感覺到，有什麽溫熱的液體落在了從斯諾胸前穿過的手臂上，一滴一滴，慢慢變多。

溫熱的，卻讓她覺得發燙。

“咳咳……”

“……斯諾，我和克羅伊斯說好了，你現在已經不吐血了，等你再好一點，能下床走走了，我就帶你去其他的國家。世界那麽大，總會找到能治好你的人的，克羅伊斯是宰相，不能隨便離開，你可不要怪他，說不定在外面我們還可以找到讓你心儀的姑娘……”米芙慢慢說著，話語裏全是對未來的期望，可聲音裏卻充斥著滿滿的絕望。

她怎麽可能不知道那是什麽？她只覺得心都快碎了。

斯諾拿起幹凈的手帕給米芙擦去眼淚，“不要哭了。”

“我的斯諾……”米芙聞言一頓，伸手抱住斯諾。

她以為她已經快要好了，但是事實呢？為什麽她今天突然發現和想象的不一樣了？

“媽媽，我想見公主。”

到底是怎麽回事呢？這才多久白狄奴就要嫁人了？嫁給一個陌生人？

“我已經來了。”站在門口的除了白狄奴還有一個靦腆的少年，見斯諾看過來立刻露出燦爛的笑容，再配上他那一頭的金發，看上去非常容易讓人產生好感，尤其是他的眼睛，他的眼睛很幹凈。

米芙抱著斯諾的手臂一緊，然後松了開來，她總不願意在客人面前這麽失態的，稍微整理一下就將地方讓給了幾個年輕人，而這時神鳥也從窗戶飛了進來落在床頭，歪著頭看著被染紅的床單。

“這是加布拉特，我的未婚夫，他很愛我。”白狄奴就只說了這麽一句。

旁邊的加布拉特聞言頓時紅了臉，“你、你好，我是加布拉特，你可以叫我加布。”

加布拉特看上去很緊張，這倒是讓斯諾莫名了，緊張什麽？他看上去有那麽可怕麽？

“我叫斯諾。”

“我知道你，你是白狄奴的前未婚夫，因為生病不能娶她，你放心，我會好好對白狄奴的，我會給她幸福的。”加布拉特確實很緊張，一口氣說了很多，斯諾安靜地聽著，隨即將目光轉向白狄奴，等待她解釋。

“我和你說過的，我揍了一個男孩，但是他卻臉紅了。”

啊啦，一見鐘情麽？

“我知道白狄奴現在還不了解我，但是我會努力的，等到白狄奴嫁給我之後我就會回國，因為我要給她最好的，我不會比你差的……”

“你太緊張了。”斯諾只說了一句，立刻就讓加布拉特不說話了，“別那麽緊張，我沒有和你比的意思，我相信公主的眼光，也相信陛下他們不會看錯人的。”

加布拉特看著斯諾眼中顯而易見的笑意，立刻覺得自己有些幼稚了，小心地看了白狄奴一眼。

“斯諾，我會幸福的。”

“我相信了。”斯諾伸手將神鳥抱在懷裏，撫摸著神鳥的羽毛，而神鳥則溫順地待在斯諾懷中，目光註視著好不容易放松了點的加布拉特。

聽了斯諾的話，白狄奴笑了，笑著笑著眼淚就掉了下來，加布拉特忙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。

“哭什麽？我還不是好好的？”

“我開心啊。”

“開心要笑才對，我要休息了。”

“我讓人進來給你換床單被子。”床上還沾著斯諾的血，會很不舒服的。

躺在幹幹凈凈的床上，斯諾用手指戳戳站在一邊梳理羽毛的神鳥，“我是不是很嚴重了？嚴重到了你都無法阻止的地步？”

“不會，你會有機會參加小公主的婚禮的。”

上一次見到他，他沒能參加辛德瑞拉的婚禮，它不知道他有沒有遺憾。

它知道斯諾在不停地穿梭，但是他們是不一樣的，斯諾還沒有被這些世界遺忘，所以他才會早逝，它也知道他早就厭了這樣的穿梭，所以它想試一試，試試可不可以將他留在這個世界，因為它留戀著他帶來的感覺，而它知道，他們不會再相遇了……

它不知道一直觀察著斯諾的那東西是什麽，但是它至少感覺得到，那東西對斯諾是沒有惡意的。

“謝謝。”

“我可什麽都沒有做，那不過是你運氣好。”神鳥扭頭，斯諾卻笑了出來。

白狄奴的婚禮很盛大，那畢竟是兩個王國的聯姻，那天斯諾的精神極好，早早起床，和克羅伊斯米芙乘著馬車往王宮駛去。

他站在角落裏看著周圍的人，不時和肩上的鳥兒說說話。

“厄尼斯，阿拉丁呢？他現在怎麽樣了？”

“死了。”

“死了？”

“他曾向我求助過，那麽我們的交易就成立了，至於公平，我並不是什麽善類，要什麽公平？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總要付出點什麽，而阿拉丁除了他的生命與靈魂，還有什麽？”神鳥的聲音依舊極為冷淡，斯諾點點頭，沒有說什麽，阿拉丁對於他而言不過是個傳說中的人，他沒有善良到誰都拯救的地步，況且阿拉丁差一點害了白狄奴，他是人，而人都是自私的。

“那麽那個原本會殺死我的人呢？”很好奇啊，愛著白狄奴，卻又來殺她。

“他啊，他娶了白狄奴啊。”

“加布拉特？”

“他知道白狄奴逃過婚，也知道白狄奴不得不嫁給你而非自願，他以為白狄奴即將陷入水深火熱，所以他寧願白狄奴在那時候就死去，拼著不能離開這個王國也要讓白狄奴解脫，他是真的愛著白狄奴，只是他知道的太少。”神鳥嗤笑著，而這一切確實像個玩笑。

“厄尼斯，我現在差不多好了，等婚禮結束以後我們去旅游好不好？我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院子了，也很久沒有到外面的世界去。”

斯諾最終還是沒有走成，剛參加完婚禮還沒有回到宰相府就失去了意識。

白狄奴的婚禮時間並沒有改變，就是當初定下的和斯諾的婚期，而原本，斯諾在今天會死去的。

神鳥可以取走斯諾的生命讓他提前死亡，但即使它將那些全部還給了斯諾，似乎也還是不對。

醫師陸陸續續來了很多，但最後都搖搖頭離開了。

克羅伊斯焦躁地來回走，米芙守在床邊，不停地給斯諾擦去嘴角的血跡，面沈如水。

我想，也許撐過了今天以後，你就真的完全屬於這個世界了，我想試試，我想幫你留下來。

巨大的羽翼似可以遮天蔽日，在斯諾的院子裏慢慢舒展開來，神鳥高昂著頭顱發出一聲舒適的嘆息，輕抖著翅膀，於是潔白的羽毛變慢慢落了下來，然後在落地的瞬間變得漆黑，遠遠望去宛如一座精致的冰雕。

“這是……斯諾的鳥兒？”克羅伊斯震驚地看著站在院子裏的巨鳥。

漆黑的羽毛從地上升起，紛紛揚揚飛進房間，將昏迷的斯諾輕輕托了起來，米芙看著斯諾躺在羽毛中央，看著由羽毛鋪成的床飛向門外落在巨鳥的背上回不過神來。

“他說他想去旅游，我帶他去旅游。”清冷的聲音在心頭縈繞，克羅伊斯看著神鳥展開翅膀，在一陣風中消失在天空。

“斯諾——”米芙只覺得眼前一黑。

斯諾覺得自己身上蓋著什麽東西，可是他依舊覺得冷，徹骨的冷，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裏，又將去哪裏。

“厄尼斯……”

“我在，我帶你去旅游。”等過了今天，過了今天你就不用再繼續那樣的旅程了。

“咳咳咳……厄尼斯，謝謝你，但是算了吧。”

斯諾直到白狄奴嫁人的今天一直沒有死，他知道是厄尼斯放過了他，他也猜到厄尼斯想要做什麽，他想著假裝不知道，如果真的可以留在這個世界多好，但是現在的狀況明顯說明厄尼斯做不到，他不知道厄尼斯會付出什麽樣的代價，但是最終他還是心軟了。他本想著趁著這個機會結束他的穿越的，但是厄尼斯猜不透的那個存在到底有多強？

“厄尼斯，算了吧，沒關系的……”

“晚了，賭上我的一切，將你留在這裏。”

神鳥厄尼斯不是才認識斯諾幾天，它早就認識斯諾了，它知道斯諾很聰明，知道他很通透，所以斯諾會猜到它一點都不意外。如果斯諾早一點阻止它也許來得及，但是現在晚了。

會怪斯諾嗎？當然不會，這不過是它自己的選擇，即使斯諾阻止它也可以不聽的是不是？它記得人類不是有句話叫不成功便成仁麽？就像這樣？

它來自地獄，不被任何世界接受，所以它不存在死亡，它不停地穿梭著，但是本就無情的它比斯諾活得好，它不會覺得累，也不曾有什麽留戀。

厄尼斯的翅膀扇動著，只是那頻率卻越來越慢。

“對不起……”斯諾輕聲說著，他不知打厄尼斯會不會聽見，他感覺身體飛起來了，輕飄飄的，耳邊還有著在厄尼斯背上所沒有的風聲。

厄尼斯來不及說“沒關系”，從高空中墜了下來……

第一次體會死亡的感覺呢，厄尼斯想，但是它卻不在意斯諾這樣摔下去會怎麽樣，因為它知道斯諾已經不在了。

真遺憾，我失敗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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